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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火玩大了

    皇帝赵佶已听完大致汇报,惊得毛笔掉了,把一幅为解闷而正画的美图弄废了。

    心情不好,画得也不在状态,不满意,要完成的画毁了,赵佶也不在意。他完全是被这些纨绔和京城富商联手欺压侯府竟然直接抢上门的事惊怒了。哪还有心管画不画。

    那些人想干什么?

    确切说那些人背后的权贵们想干什么?

    是想联手逼朕早点除掉赵公廉,还是谋更大的利,想加大灾难毁掉朕的江山?

    他这个皇帝当得糊涂当得瞎眼瞎,但智商情商都绝对够高水准,对地方上的灾难严重程度也非一无所知。

    从出任高阳关路总指挥的宿元景宿太尉上的奏折上,赵佶也能看出地方上的一些巨变,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欣赏的文武全才郑居中可能并不是堪用的人,可能根本没有治国实才更没有带兵之能,只是个虚荣不要面皮的老货绣花枕头,还敢对朕撒谎夸功,不可信不可依靠。

    原来,高阳关路诸辖区和边关险情已经危险到这个程度,赵公廉在边军的威望如此之高,若是蛮干除掉,引起的危害只怕无法想像。

    赵佶看懂了宿太尉奏折中隐含的劝谏:大宋江山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这个时候一定要安抚住赵公廉,让他有信心继续忠心为朝廷效力。

    他已经暗示整天揣摩他圣意的群臣不得再刁难赵公廉了,都配合着稳住沧北定海神针,可那些人却惘顾朕意这次直接打到侯府上。这要是让赵公廉知道了,会怎么想?

    侯府人说念着君臣多年知遇之恩?

    是呀,若非如此,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猜测朝廷是不是在着手逐步剪除赵公廉兵权和羽翼准备下手,怕是大宋其它地方的明白人也看出来了在看风向,以赵公廉的聪明劲,远在沧北即使不知东京情况,也能判断出来端倪,却还在专心努力镇守和发展边关死保大宋,这种动力应该就是源于此。

    赵公廉对朝廷,准确地说是对他这个皇帝还抱有感情和希望,定有侥幸心理。

    而大宋,或者说是历代王朝,正是利用这种希望把那些权臣或影响力太大的隐患钓着一步步削弱再果断清除的。

    历代这种事都是方式各异,本质却殊途同归。

    都是先加官进爵以示恩荣和重视,实际却是逐步架空权力,控制其脱离势力范围兴不起风浪,再找碴猛然翻脸问罪。

    最巧妙,最让朝廷保持体面公正形象的是,步步威胁紧逼,形成强烈危机感把人折磨死。

    仁宗朝为削除在军中威望太大的狄青可能带来的造反隐患,就是用的这一手。

    狄青在种种猜忌危机重重中说是病死了,实际是长久忍受惊吓被活活逼死憋死了。

    赵公廉饱读诗书,对历史大事知道的不比任何人少,对就发生在本朝的狄青事件岂会不了解?悟性非凡,对眼下的情况岂会没有警觉?

    还是那句话,忠臣总会抱那么点可笑希望,希望皇帝有情,能给予公正。死时才会明白自古帝王哪有情?政治谈什么公正?

    可这一闹侯府,就极可能断了赵公廉心中对皇帝的幻想和寄托。

    没了指望,不存侥幸心,会怎么样?

    别忘了沧赵家族是靠自保起家的,抗辽也好,抗其它威胁也罢,只怕赵公廉家族成员骨子里自保意识都成了本能。管你是大辽还是母国大宋,要灭沧赵门,他们就会本能地凶猛反抗。

    从赵公廉的官场争斗那些事上看,他不惹事,谋的是共同受益,可谁敢坑他,他的反击就会凶猛果断敢干。

    当初沧赵家那个纨绔孩子在大相国寺被坑,触到了沧赵家族的逆鳞踩到底线,惹怒了长兄如父般爱护幼弟的赵公廉,当时在朝堂当众暴然出手殴打敢肆意栽罪的御使挑衅想报复一群敢陷害他兄弟俩的官员,赵佶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很震惊,现在则深刻体会到沧赵人的行事作风。

    这家人都有股二杆子气,胆大不怕死。

    这次事件如果处理不好,只怕最轻的也是赵公廉敌视朝廷先甩手举家离去,任大宋陷入混乱崩溃。

    这种旷世奇才,无论叛逃到哪都会给大宋引来无法想像的灾难。让人深为忌惮。

    也正是这种忌惮,赵佶一察觉到赵公廉心中对朝廷有怨气和抵触情绪,立即生了坚决除掉的杀机。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赵公廉在最后给他一个看情义减惩罚的机会。

    赵佶念多少情义,赵公廉就会减多少惩罚。

    赵佶杀灭沧赵家族坚定,毫无人情味,那最终皇室家族得到的惩罚也会是惨不可言。

    这是赵公廉和弟弟很早就商定好的事。

    否则依赵岳的心思,要把赵佶扒皮抽筋,让这位给大汉民族的经济和文明带来无法描述的毁灭的皇帝活得生不如死。

    但,赵佶自觉是至高无上的,拥有一切,这世界除了老天爷,谁也奈何不了他分毫。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赵公廉再聪慧能干,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仆从蝼蚁,能量和块头大点罢了,但再大也是他随手碾死的蝼蚁。他哪会有自己被蝼蚁握生死掌惩罚轻重的觉悟?

    杀赵公廉灭沧赵满门是杀定了。

    谁叫你家太能干了?

    自古官场冤死的可都是无辜的大功臣大能臣。

    不止是赵佶如此,有实权的皇帝或正春风得意的大权臣都会有这种视别人皆蝼蚁想杀就杀的类似心态。

    赵佶在以身份想当然。

    以他薄情寡义独行的任性,恨不能立即把敢质问忤逆他的赵公廉好好羞辱训斥一番剁了,也自信想杀就能杀掉。

    只是他还不能象他更狠毒无情的儿子赵构想杀岳飞就立即杀连罪名都懒得编造那样下手。

    形势不同。

    论功勋和手下军事势力,赵公廉皆不如岳飞。

    岳飞不但保住了蜗居江南的南宋政权稳定,还能扫北夺回大宋故土,若有足够的经济支撑,灭了金国都未必不能。

    但赵构说杀就杀了根本不顾忌什么是因为,他还有其它可用的兵马大将,只想偏安一隅苟且富贵,有长江天险可依仗。

    而赵佶有更大的国土和臣民支撑,有强大的西军,整体实力比他儿子强太多,但内地军和北军主体皆不堪大用,西军在朝廷眼里不可靠,越强越危险,又被西夏悍贼牢牢牵制了兵力,仅剩下的沧北军抵挡辽军的重要性就显得无法否定。

    如此,沧北军的灵魂赵公廉就不能说杀就杀。尤其是在眼下。

    蝼蚁还有大用。

    想肆意展皇权示威惩罚和泄怒就不能对这只蝼蚁了。

    可皇帝不会委屈自己,赵佶这种皇帝更不会。邪火必定得有人承受。

    本就日夜惊忧心情糟糕,邪火憋得难受,赵佶狠狠一拍御案第一次不顾形象体统对大臣喷了粗话。

    “混帐王八蛋。”

    正躬身微低头做恭顺听从御意状的白时中和蔡懋一愣:皇帝这是骂谁呐?

    偷眼仔细观瞧赵佶。

    只见皇帝脸色青黑,乌云盖顶,眉毛竖立,面孔扭曲,眼中满是雷光闪电杀机,凶暴的目光盯的是——蔡懋。

    白时中暗笑:果然如此。

    蔡懋则吓得魂飞天外,扑通一声跪趴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称:“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这厮狡诈又极其惜身,在皇帝动了杀机,他性命可能不保的情况下还偷jian耍滑,口中拍马屁转移话题,磕头磕撑地的两手背上,磕得惊恐恭敬却一点没撞到手背,一点响没有,一点不痛,官帽都没歪半点。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表演错了地方。

    此刻若是他磕头磕得额青流血,赵佶的心情会稍好点,这一看蔡懋求饶命都如此刁滑,可见平常对待圣意是如何胡弄,对他这个皇帝哪有真敬畏忠心。

    感觉被臣子又愚弄欺负了,火更大了。

    手中还拿着的画笔狠狠砸向蔡懋,怒喝:“王八蛋,你是干么吃的?你敢哄骗朕?你敢藐视朕?”

    骂不解恨,顺手抄起画案上的沉重精贵砚台狠狠砸去。

    也是巧了。

    不习武,从没玩过抛石头的皇帝这次犹如神助。砚台准确砸在蔡懋磕头刚抬起的额头上。

    打这个时间差,难度太大了。

    那是几分之一秒。神枪手以二十一世纪的枪打怕是也抓不住这么准的空当。

    砚台沉重而棱角锋利,砸得蔡懋惨叫一声,顿时血流满面,脑袋一阵阵迷糊。

    这下,这斯是知道皇帝真想杀了他,不是随便发火泄怒了事,吓得这厮强忍迷糊和伤口巨痛,再顾不得惜身和耍滑,猛磕地。

    梆梆的响。

    可惜这不但没用。赵佶看他面目血腥可憎,血污了殿堂圣地,这邪火更盛。

    转头盯上白时中。

    白时中早有准备,灵敏地扑通跪下,双手抱拳屈身:“圣上,臣也有罪。臣这些日子忙于公务,疏忽了京城的事。请圣上责罚。”

    赵佶知道白时中上位一来很勤政,为补救国事这些日子多是家都不回,又是宰相,这脸面得给,更需要白时中领头收拾乱摊子,否则那些乱事就得他头痛,于情于理都不能让白时中寒心。

    他强压了压火气,“时中,你说蔡懋这厮如此玩忽职守枉负圣恩,该怎么处置?谁可以领开封府处理侯府的事?”

    一句话直接定了蔡懋已经不是开封府大佬了。

    蔡懋心胆俱寒,也不磕头了,顶着一脸血急忙转视白时中,血迹模糊的双眼中满是祈求和希寄,巴望白时中看在他死心想投效的份上拉他一把。

    白时中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仍跪着,恭敬地正视皇帝回答道:“侯府事麻烦不小,需要干练老臣应对。以微臣看来,徐秉哲老诚持重做事机敏有度,或许是个合适人选。至于如何处置蔡懋,臣这些日子忙糊涂了,一时没什么主意,恭听圣裁。”

    他哪会管蔡懋死活。

    开封府管的可是东京地面,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哪个当宰相的上台也得把开封府抓在手里,否则权力就缺了斤两打了折扣。

    蔡懋是蔡京的心腹,不管转向投靠的心多么诚以后意多么坚,哪如直接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上。

    在这个当口就着良机不把蔡懋弄下去,哪不是傻了?

    赵佶想了想,嗯了一声,对白时中的态度满意,对推荐的人选也满意。

    史上另一jian贼徐秉哲就此登上开封府尹宝座开始有分量的jian贼生涯,加速北宋灭亡的节奏。

    这时候,张邦昌等请罪的人来了,

    一进来就一齐扑拜在地,口称:“微臣教子无方,这些日子又忙于前所未有的纷杂紧迫公务,无心它顾,对犬子疏于管教,以至这小畜生为逞强好胜出风头而闹了文成侯府闯下大祸。臣有罪。臣请辞以谢罪。”

    梆梆磕头,不是胡弄人。

    赵佶心里恨不能把领头闹侯府给他招来大惊险麻烦的那些衙内全剁碎了喂狗,但看到张邦昌认罪心诚,磕头都不是哄骗他,这杀心就收敛了一下,同样是看在张邦昌这些日子夜不归家守班房勤政上及副相二把手脸面和作用上宽恕了一把。

    “哼,朕知你等忠心。但家中孩子也需要好生管教。敢公然聚众冲击硬抢侯府,这形同造反,是死罪。你们要吸取教训。”

    张邦昌心说猜中皇帝心思押对了做法,暗喜,却连忙诚惶诚恐表达对皇帝体贴宽宏臣子的胸怀感激涕零,发誓效死以报。

    急召徐秉哲进宫时,赵佶又故意问张邦昌等怎么处置蔡懋。

    也是要借蔡懋警告众臣。

    敢耍弄皇帝,敢辜负圣恩玩忽职守引起大祸,你们就会落得你们自己定的蔡懋的下场。

    也是蔡懋霉运到顶。

    恰巧在此时,蜀中的灾难急报也来了。

    事情太紧急重大,接到急报的相关官员得知宰相在皇帝那,也顾不得讲先让宰相获悉并衡量好怎么处理的潜规则程序,直接闯宫报到赵佶这。

    蜀中是唯一没受海盗抢掠祸害的钱粮支柱基地,在这个时期更需要依赖其税赋。

    朝廷原本还以此心中有底气,能较安定地应对动乱。谁知蜀中却也乱了,而且形势更惨更危急,差点统治崩溃成反贼窝。

    惊得赵佶一屁股栽在座上,怒血冲顶,心脏狂跳,两眼翻白,浑身一阵惊悸,难受得似乎要死。

    在群贼急呼圣上圣上中,赵佶颤抖着手指着蔡懋尖声大叫:“快,快把这血煞灾星给朕拖出去杖毙。灾星,灾星。”

    蔡懋闻言,脸色瞬间如纸,眼神呆滞。

    他原本还有活路,最严重惩罚也无非是丢官罢职而已,以后还有机会再起复,现在却倒霉催得直接没命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