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顺藤摸瓜（三）

    日中时分，头顶上的太阳开始发热，轩辕昭、岳钟麟和毕宗卿三人从侯家深宅大院里走出来，一眼就望见对面县衙门前黑压压站满了三排弓手，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全都是清一色的交脚软幞头，皂衣皂裤，左手臂上绑着弩机，右侧身后挎着腰刀，看样子早就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了。

    站在队伍一侧的铭山县令贾怀道，看见轩辕昭走出大门之后，正想跑过去禀报，轩辕昭大手一挥，示意他直接出发，贾怀道这才冲着一名领队的九品县尉断喝一声道：“火速开拔！”随着一声令下，队伍很快便蠕动起来，紧接着由慢变快渐渐变成了急行军。

    贾怀道在后边陪着轩辕昭边走边聊，岳钟麟望着前边尘土飞扬的行军队伍，有点疑惑地问道：“贾大人，这个私铸团伙有多少人？你这几十名弓手能应付得来吗？要不要征调杜佐彪的骑射营过来？”

    贾怀道干瘦的鸡胸脯往前一挺笑道：“多谢岳大人挂心，不过不用劳烦禁兵兄弟了。虽然他们这个私铸团队有好几百号人，但是我们这几十名弓手也不是吃素的，个个可都是捕贼拿盗的高手，那些人充其量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过去一吓唬肯定会四散而逃，到时候把作坊抄个底朝天，然后再顺便把那几个涉事的豪主抓回来问罪也就是了。”

    他说的虽是头头是道，不过听起来却像是走个过场而已，轩辕昭微笑道：“贾县令不愧是一县的父母官，对治下之人了如指掌，不知所谓的涉事豪主都是些什么人？”

    贾怀道面色一红干瘪一笑道：“提点大人谬赞了，下官实不敢当。这些豪主都是铭山县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乡绅巨贾，他们在宁江府各地都有生意，经营着上千家的店铺行肆。”

    毕宗卿嘴巴一撇哼了一声道：“市面上小钱严重短缺，原来都是这些豪主在里面捣鬼！把小钱汇聚到这里，两个小钱熔铸成一个当十大钱，两文钱摇身一变就成了十文钱，平空获利五倍，比任何生意都赚钱，这可真是生财有道啊！”

    贾怀道听了默然一笑摇了摇头，轩辕昭看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莫非这些乡绅土豪背后还有更大的金主？莫非这个金主就是侯召九，想到这里他忙问道：“贾县令觉得毕大人说的不对吗？是不是背后的黑手另有其人？”

    贾怀道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毕大人说的很对，那些豪主都是蝇营狗苟之辈，他们被其中的非法暴利驱使着，最终失去底线，干起了祸国殃民的勾当。”

    轩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知道他没有说实话，这个人看上去蔫头巴脑的，其实城府很深，善于掩饰，说不定揭开真实面目会吓人一大跳。

    他们走了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一个名叫孔方寨的小村庄。孔方寨，孔方兄，这个村的名字听起来就和钱有着极深的渊源，铭山县乡绅土豪的私铸作坊就隐身在这个地方。这个村寨三面环水，一面连着陆地，看上去就像一个相对独立的半岛王国，果然是一个作jian犯科的隐蔽所在。

    轩辕昭他们赶到的时候，弓手们早就把外围负责哨探巡警的武装尖客打跑了，几十人如狼似虎一般冲起村寨，吓得里面的役夫匠作鸡飞狗跳，四处逃窜，有很多人直接涉水跑了，搞得相当狼狈，显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完全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个外表看上去恬淡静谧与世阻隔的普通村落，其实妇孺孩童早就迁移出去了，连鸡猫狗猪都没有，只剩下几百号壮实劳力在没日没夜的熔铸冶炼磨钱洗钱。很快弓手们便搜缴出来一筐又一筐的私铸铁钱，还有大大小小的熔炉，鼓箱，风车，水轮等铸钱器具。

    既有装满小钱的钱筐，也有盛满大钱的钱筐，但是却没见到一块用于熔铸的铁矿石，由此可以验证出来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就是拿小钱来铸造当十大钱的。

    轩辕昭走到装满大钱的钱筐旁边，随手抄起一把扫了一眼，接着掏出怀里徐经文给他的几枚铁钱仔细比对了一下，然后让人分别称了一下它们的重量，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只见他两手一摊呆愣在原地。

    岳钟麟急忙问道：“老三，你发现了什么？”

    轩辕昭两眼迷离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怎么会出现三种完全不同的铁钱？”

    昨天毕宗卿和徐经文从市面上只找到两种截然不同的铁钱，一个是质量很好但是重量不足，一个是粗糙不美观但重量与样钱一致，经过早上徐经文和李彦乾到钱监确认，前者是私铸钱，后者是官铸钱，现在又冒出来一种，正好在两者之间，重量与样钱一致，但是比官铸钱好看，与市面上流通的那种私铸钱相比却显得最为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