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二章岳家岭上的信号弹
世间不乏学问家,也不乏军事家,有太多的人在研究着何时发动战争能迎取最大的利益,有太多的人在研究如何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可是,有几人在研究战争的起源?又有几人为消灭战争而努力过? 前世,李四维只是个宅男,大道理没学多少,圆滑世故不懂多少,只是本着一丝善意活着,不屑尔虞我诈,无心钻营投机,向往的是唐寅那般的生活,“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他打心底里讨厌战争! 在他看来,战争无非就是政治家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把死亡强加给无辜者的阴谋! 有哪个可曾见到战争的策动者亲临战阵浴血厮杀过? 没有! 发动战争的野心家从来都躲在安全的地方窥视着! 窥视着别人因为他们的野心而如野兽般撕咬的场景,末了,或许会赞一句“真他娘的精彩”! 狗日的! 李四维此时只想骂上一句,“狗日的陛下!” “吱呀,”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仝大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将水盆放到桌上,然后又返身轻轻地把门掩上了。 李四维回过神来,望着两个酣睡的孩子,神色渐渐柔和下来,眼中浮起一层眷念之色,轻轻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吻安安的额头,又轻轻地吻了吻千生的额头,然后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骂完之后,他还得拿起枪,像野兽一般去和同类撕咬,咬死敌人,或者被敌人咬死! 哪怕只为了千生和安安! “李团长,”仝大娘刚把盛着的碗轻轻地放进了水盆里,却见李四维径直往门口去了,顿时一怔,“你……你又要走了?” 李四维脚步一僵,回头冲仝大娘勉强一笑,“大娘,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嗯,”仝大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干枯褶皱的脸上涌起一丝坚定之色,“俺一定会好好地看着他们!” “好,”李四维神色一整,深深地望着仝大娘,“我们也会死死地拦住小鬼子!” 说罢,李四维一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木门,钻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院里,苗振华正和郑三羊卢铁生在台阶上说着话,一见李四维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团长,咋了?” 郑三羊和卢铁生也跟了过来,疑惑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扫了三人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三羊,芮城和太臣咋样了?” 闻言,郑三羊精神一振,“师长亲自坐镇芮城,小鬼子打了一天,一步都没前进太臣正面有三十八军的兄弟死守,又有第四十七旅和川军兄弟从侧翼牵制,也没逃到便宜……” “川军兄弟”便是第四十七军李军长所部。 三七年九月初,李军长奉命出川抗战,将士们单一草帽从西昌出发,徒步四千多公里,于十二月方才抵达晋东南抗战前线,自此便奋战在华北战场,此时,所部归属第四集团军,布防于平陆以北夏县南部。 “川军兄弟嘛,”闻言,李四维露出了笑容,“等打完了这一仗,得去拜会一下呢!” 郑三羊三人见状也露出了笑容,“应该的嘛!” “振华,”李四维突然笑容一敛,转身便走,“回去了……” 这个“回去”,自然不是回家! 这里才是家! 岳家岭上,篝火堆堆,欢声笑语不时响起。 在这漆黑冰冷的夜里,篝火便是对将士们最好的慰籍。 “可惜廖营长不再呢!”罗奉先望着跳动的火苗,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好久没听他说书了……” “龟儿的,”孙大力一抬眼,笑骂着,“老子看你是想听他讲女人了吧!” 罗奉先一怔,讪讪而笑,“你不想听吗?” “老子……”孙大力一瞪眼,最终化作了满脸笑意,“也想听了……” “啪嗒啪嗒……” 正在这时,李四维走进了战壕里,抱着床薄被,一扫众将士,满脸笑意,“龟儿的,一个个的还不睡,精神好得很嘛!” 众将士纷纷望了过去,都是笑容满面,“团长,还早得很呢!” “早吗?”李四维把薄被往火堆旁一放,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反正都睡不着,那就唱首歌吧!” “好啊!” 众将士都来了精神,“唱啥?” 李四维神色一整,目光缓缓扫过众将士,缓缓地开了口,“立马中条,长风起,渊渊代鼓。” 这首歌是李四维去军部开完会后才在团里传开的,兄弟们并不熟悉,却是最适合今夜唱的一首。 “立马中条,长风起,渊渊代鼓。” 果然,歌声参差不齐,调子也跑了百十里远,但这丝毫不能抵挡兄弟们的热情。 军人的歌,声嘶力竭就好! “怒皆裂,岛夷小丑,潢池耀武。” 依旧跑调,但齐整了许多,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会唱的嘶声吼着,不会唱的小声和着。 “锦绣江山被蹂践,炎黄胄裔遭荼苦。莫逡巡迈步赴沙场,保疆土……” 歌声渐渐激昂,气势雄壮,直冲霄汉,远远飘荡开去,让那夜色和寒气也跟着鼓荡起来。 歌声飘下了岳家岭,飘进了小鬼子的营地里。 小鬼子大多听不明白,只觉气势雄壮,倒也听到津津有味,也有那听得懂汉语的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八嘎!” 指挥部里,长野大佐听着听着突然一声怒骂,一望西竹大尉,“西竹军,立刻加强各岗哨!” 西竹大尉一怔,慌忙起身允诺,“嗨!” 西竹大尉匆匆而去,心中却满是疑惑,大佐阁下究竟听出什么呢?这首歌除了悲壮好似没有其他东西啊? 众将佐也纷纷望向了长野大佐,或疑惑,或探究,或思索……神色各异。 重田中佐突然神色一动,犹豫着开了口,“大佐阁下,支那人今晚还会袭营?” “诸君,”长野大佐扫了众将佐一眼,神色凝重,“可还记得黄河之滨那支残军?” 众将佐都是一惊,那一幕怎能忘? 许八坡前,八百余残军决然投河,最后一个旗手投河之前不就唱了一支悲怆的歌曲? 这首歌杀气腾腾,难道岳家岭上的敌人也要奋力一搏? 众将佐还在发愣,那歌声却已停了。 “诸君,”长野大佐缓缓地站了起来,“也已深,都回去休息吧!” 休息? 多了这么个插曲,众将佐哪还敢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