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同病相克

    面对东晋的大军压境，前燕君臣处于一片恐谎当中，慕容暐之前已经向前秦派出散骑常侍李凤求救，而此时，前秦方面却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慕容暐于是与太傅慕容评商议，准备先放弃邺城，等退往和龙（辽宁省朝阳县）老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在就这决断的关头，那个原先已经被打压了许多年的吴王慕容垂却突然站了出来，他奋然地慕容暐说：“皇上，请让我来打一仗吧，如果我再次被打败，你们那时要退往和龙也还是来得及的！”本来，慕容暐和慕容评对慕容垂都是非常忌讳的，但毕竟现在这战火都已经烧到眼睫毛上了，在万般无奈之下，慕容暐就让慕容垂接替慕容臧的使持节、南讨大都督的职位，又任命叔叔慕容德为征南将军，统率现在还能够集中起来的各路兵马共五万人来抵挡桓温的进犯。之后，慕容垂还上书推荐了司徒左长史申胤，以及封放之子、黄门侍郎封孚和尚书郎悉罗腾参与军事。与此同时，慕容暐再次派出散骑常侍乐嵩为使者，向前秦王国求救，并答应将虎牢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前秦。

    慕容垂，原名慕容霸，慕容儁在位时赐名“缺”（古字为左垂右夬），后改为垂。早在晋成帝咸和元年（公元326年）的时候，鲜卑慕容部世子慕容皝的侧室兰氏，给二十九岁的慕容皝新添了一个儿子，这个男孩就是慕容皝的第五子，乳名叫“阿六敦”的慕容垂。阿六敦因为自小特别聪明，故得到父亲慕容皝的格外宠爱。

    晋成帝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十月，已经自称为燕王的慕容皝派他的第四子慕容恪与第五子慕容霸讨伐鲜卑宇文部，这一年的慕容霸才十三岁。

    晋成帝咸康八年（公元342年）十月，燕王慕容皝的兄长建威将军慕容翰建议出动大军全力高句丽。十一月，前燕进攻高句丽。这次出征的主帅是燕主慕容皝本人，他以慕容翰、慕容霸为先锋。当时慕容部进攻高句丽，有南、北两道可行，北道平阔，南道险狭，慕容翰料定高句丽必然重点防备易走的北道，建议兵分两路，燕主及翰、霸等率主力四万人出南道。另派长史王寓率兵一万五千出北道以为牵制。

    当时在位的高句丽王高钊命其弟高武帅精兵五万防御北道，自率少量兵力防御南道，结果高句丽大败，大将阿佛和度加阵亡，燕军乘胜攻克高句丽都城丸都（遗址在今天的吉林省集安市西南的丸都山上），高钊单骑遁逃，连老母和妻子都被俘虏。慕容皝把高钊的生母、妻子以及高句丽历代积存的财物，男女百姓五万余口，一起带回燕国。受到这次重创后不久，第二年二月，高钊被迫向慕容氏燕国称臣。

    晋成帝建元二年（公元344年）春，燕国发起了对鲜卑宇文部的大规模进攻。这次仍然是慕容皝亲自挂帅，以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为前锋副将，左司马高诩参谋，分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等统兵。此时宇文部首领是宇文逸豆归，他对慕容氏即将开始的进犯也有所准备，他派了宇文部内最负盛名的名将、南罗城主涉夜干率领全部精兵迎战。双方的主力相遇后就展开了一场大战，当时的战况极为激烈，燕军的前锋副将刘佩、左司马高诩接连阵亡，连亲自率军冲锋的慕容翰都被宇文军射伤。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十八岁的慕容霸率领一支精骑从侧面拦腰突击宇文军，并且于万军之中斩涉夜干于马下，宇文部大军因而全线崩溃！这一败之后，宇文逸豆归就再也没有能力组织抵抗，只能仓惶逃往大漠以北，不久之后便死去，宇文部也因此而灭亡。

    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年）九月十七日，燕主慕容皝逝世，传位给二子慕容儁。

    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四月，主宰中原长达十五年，恶贯满盈的后赵太祖武皇帝石虎死了。石虎死后，整个石赵帝国的地盘上处于一种分崩离析的态势。此时，任平狄将军，镇徒河（今辽宁锦州市）的慕容霸，因身处燕赵对峙的前线，对中原局势洞若观火。他意识到机会难得，连忙给慕容儁上书，极力要求南定中原。慕容儁对这位霸气侧漏的五弟一向没有好感，恨屋及乌，对他的建议自然也就置之不理。后来因为五材将军封奕、从事中郎黄泓、折冲将军慕舆根都赞同慕容霸的建议，终于说动了慕容儁出兵南下。慕容儁任命四弟慕容恪为辅国将军，叔父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慕容霸则被封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同时，慕容儁开始动员备战，一共征集二十万大军。

    晋穆帝永和六年（公元350年）二月，前燕正式对后赵发起大规模进攻，具体部署如下：慕容霸率军二万，出徒河，为东路军；偏将慕舆于出蠮螉塞（今居庸关），为西路军；慕容儁亲率主力出卢龙塞，由慕容恪、鲜于亮担任前锋，为中路军。慕容霸一路，因为道路平坦，行军最快，刚抵达三陉（今属河北滦县），后赵的征东将军邓恒弃乐安而逃，会同幽州剌史王午，共同退保蓟城（今北京市西南）。慕容霸军取得乐安后与慕容儁会师于临渠（今河北省三河县东）。

    三月初，燕军抵达无终（今天津蓟县）。三月五日，慕容儁指挥大军攻克了蓟城，慕容垂劝止了慕容儁尽坑后赵士卒的决定。因为蓟城曾是春秋战国时燕国的国都，慕容儁便把前燕的都城从龙城迁到了蓟城。接着，燕军继续南下，进至范阳（今河北省涿县），后赵范阳太守李产献出本郡八县投降，幽州各地，相继平定。三月二十四日，慕容儁又亲率军队进攻邓恒，当进军至清梁（今河北清苑县西南）时，赵将鹿勃早率数千人夜袭燕军，一直突入到慕容垂幕下，慕容垂奋力反击，手刃了十多人，遏制住鹿勃早的攻击，及后慕舆根等人领兵迎击鹿勃早，在慕容霸的配合之下，大败赵军，鹿勃早只得单骑逃回鲁口。

    永和八年（352年）三月，后赵的立义将军段勤聚胡、羯万余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慕容儁派慕容霸率军前去攻打，正好慕容霸的正妻段夫人是段勤的meimei，当慕容霸军至绎幕的时候，段勤和弟弟段思聪没有抵抗，就向这位妹夫投降了。至此，黄河以北和山东部份地区皆为前燕所占，前燕的领土比南下前扩大了两倍多，而新增土地的富庶程度更不是原先辽东的边鄙之地所能比拟的。燕主慕容儁遂于同年以慕容霸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北冀州剌史，镇常山。

    永和十年（354年）四月，慕容儁称帝，建号元玺，史称前燕。慕容垂被封为吴王，迁镇信都。在公元354年一年间，慕容霸的驻节地先后从常山（今河北省正定县）移至信都（今河北省冀县），再移至前燕故都龙城（今辽宁朝阳），最后又召回新都蓟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频繁地调动工作，并不是因为上述的各地都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必定要慕容霸去做，而是因为他不管呆在什么地方，都能很快地与当地人打成一片，这让慕容儁觉得十分的讨厌，所以就频繁地把他调来调去，坚决不让他落地生根。不过，在这一系列关于这五弟的令人不快报告当中，也很难得的遇到了一件令慕容儁偷着乐的事情：慕容霸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连门牙都给折了。难以掩盖幸灾乐祸暗黑心理的慕容老二为了名正言顺地挖苦五弟慕容霸，煞有其事地以仰慕贤臣郤缺（古字为左垂右夬）为理由，特赐五弟慕容霸新名为慕容缺（古字为左垂右夬）。郤缺（古字为左垂右夬），又叫郤成子，是春秋时期晋国上卿，是侍奉晋国文公、襄公、灵公、成公四世的老臣，忠诚稳健，少有失误。不过没过多久，慕容儁发现谶文中有叫缺（垂夬）的人有“极贵”之份的说法，又命慕容缺把右半边的“夬”去掉，改名慕容垂，改字道明。

    升平元年（前燕光寿元年，公元357年），前燕发兵进攻塞北（长城以北）敕勒。敕勒，又名丁零，高车。魏晋时，大批敕勒人入塞与其他少数民族杂居，留居漠北草原的敕勒则在四世纪日益强大，不断侵扰中原。前燕入居中原后，也经常遭到敕勒人的袭扰。同年五月，慕容儁派遣慕容垂（时为抚军将军）与中军将军慕容虔、护军将军平熙率步骑八万进军塞北，燕军俘获及斩杀敕勒十余万人，获马十三万匹，牛羊无数。这也是慕容儁在世时慕容垂的最后一次指挥作战，他用辉煌的业绩换来的，是发生在下一年的巫蛊案。

    尽管慕容垂一直勤勤恳恳地为二哥效力，从来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态度，但随着他功劳和威望的增长，慕容儁却越来越讨厌他这个弟弟了。晋升平二年（前燕光寿二年，公元358年）冬，一直期待中的机会终于来了。慕容垂曾经娶了段氏鲜卑首领段末柸的女儿段氏为正妻，段氏为慕容垂生下了两个儿子：慕容令和慕容宝。因为她的出身门第高于慕容儁的正妻、皇后可足浑氏，而且她才貌双全，性情性烈，对于小肚鸡肠的可足浑氏不大看得起，表现出来就是对皇后显得不够恭敬，这让虚荣心很强的可足浑后感到非常的恼火，她的这种不良情绪让一位马屁功精湛的宦官、中常侍涅浩看在眼里，涅浩于是制造证据，上书指控段夫人和吴国典书令、辽东人高弼相勾结，用巫蛊诅咒皇上和皇后。慕容儁立即批准将段夫人与高弼逮捕，分别交付大长秋和廷尉严加拷问。这与发生在此前四百四十九年的汉武帝时代的另一起更有名的巫蛊案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次的形势更凶险，因为慕容儁早有除掉慕容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