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青衫年少，不恋生杀（2）

    后来他和自己的猥琐师父游历世间，踏遍千山。

    在人间四处混迹，偶尔也做些好事。

    江湖年少青衫薄，仗剑纵横天下游，真的是潇洒恣意的一段日子。

    他们在西牛贺洲的一个近海的小国遇见了榕树妖。

    当时水怪作祟大河决堤，滔天巨潮已经淹没了无数土地。天穹上暴雨不绝，大潮去势不减，吞噬大半国土，然后在一棵冲天巨树前止步。

    那是一棵榕树，枝叶伸展开来足有千刃高，遮天蔽日，粗壮盘结的根茎深深扎在地下，然后向着四周延伸，固定了那一片土地，任大潮如何冲击，海水如何侵蚀，始终屹立不倒。它的身后，是无数国民。

    如此急迫危险的形势，他正要飞身冲上去，被他的师父一把拽住。

    只见他的师父慢悠悠的在云上踱了踱步，朝着那棵大榕树喊道:“呦呵，老不死的，你怎么还活着？看你那样，快要撑不住了吧，哈哈哈。”

    榕树抖了抖枝叶，反唇相讥，“你都没死，我死什么？”声音苍老，就像是灶台鼓风哗啦啦的声响。

    接下来的画面让陈韬无比震惊。

    他的邋遢师父纵身而起，身材暴涨，现出蛟龙原形，挟风雨之势，腾跃霄汉，然后翻身入海，巨大的蛇尾拍击海面，浪涛更大了。

    四野震动，海水倒灌，片刻后回归宁静。

    暴雨停，乌云散，碧空如练。

    潮水褪去，波平浪静。

    种桃道士走到榕树妖面前，笑道:“海底两只鲲鱼打架，被我赶走了。今天要是没有我，你家都被淹了，不行，你得谢谢我。”

    “好，跟我去谷里，请你喝酒。”

    原来不远处就是榕树妖的家，那个常青谷他似乎住了很久，大概一个地方住得久了自然留恋，大水淹到家门口，所以他才会拼力挡住海浪，顺便保护了那一国的百姓。

    榕树妖与种桃道士推杯换盏，陈韬一脸呆愣，不发一语。

    榕树妖看了看他，对种桃道士说道:“老兄，你这徒弟该不会傻了吧。”

    种桃道士轻轻拍了拍陈韬，“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陈韬缓过神儿来，“师父，原来你不是人。”

    种桃道士一巴掌就要拍过去，“孽徒，竟敢骂师父！”

    手掌停在半空又落了下去，似乎意识到了陈韬话里的意思，他缓和了语气，“怎么，你觉得，妖就不能修道了吗？”

    陈韬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很明显是相熟已久的老友，陈韬才意识到，原来他的邋遢师父真的有几万岁，他一直以为师父在吹牛来着。

    ......

    又过了几百年。

    陈韬离开了师父，开始一个人游历。

    走过许多地方，赏过许多美景。

    后来就被天庭征召收编，和许多修行者一起，来到了天界。

    当今天帝号为“明”，日月为明，取光明磊落之意。陈韬时常想，那么他知不知道典狱司里的肮脏龃龉呢，这世间，总会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

    陈韬想着，也许是天帝他太忙，日理万机，要管得东西太多，一时看不到这里也未可知。就像你身为整个天地的主人，难道还要在意凡世里一条小河的流向吗？

    典狱司里的一些妖或许是无辜的，但也从不缺少万恶之辈。他记得刚来这里时对那些奇异的刑具，流淌的血河，时不时漂出去的残碎肢体，以及每天充斥耳膜的惨叫声，有着诸多不适应。

    他的长官安慰他，时间长习惯了就好。他不大懂该如何习惯，是像他们一样，把惨叫当做乐声将流血视为狂欢吗？黑白相形，善恶相生，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恶，总要有人来当恶人，但他更不赞成以恶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