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化的唐朵朵
何远从房间里出来，沿着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站在唐朵朵门前，光线从旁边的窗户里漏了出来。 “朵朵，你在里面吗？” 何远敲了敲门，然后在门口站了会儿，里面没动静。 何远侧着耳朵听了一下，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人。 “朵朵，你在不在里面，在的话回声话。” 何远再次开口，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你不说话，那我就进来了？” 唐朵朵一直不回话，这让何远心里有点慌。 他害怕这个傻丫头受了什么刺激，背着他做什么傻事。 见唐朵朵还是没有回应，何远立马下楼，准备回房间找备用的钥匙。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后，何远急急忙忙上楼，打开唐朵朵的房门，推门而入。本来以为会看到什么可怕的场面，结果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何远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唐朵朵不在房间里。 回到卧室，何远看着桌上放着的书包，还有在上面摊开的书，和笔记本。这些东西都被泥水浸脏，脏兮兮的，此刻都已经用抹布擦过了，整个被摊开，规规矩矩的摆放在茶几上。 可是，东西放在这儿，唐朵朵去哪儿了？ 何远犹豫了一下，换好了鞋，推门而出。 出了小巷子后，何远往右一转，果然看到唐老家，亮着点点灯光。 走近之后，就见到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里面收拾屋子。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何远走进去，看见唐朵朵正在吃力的，将一块被踹倒的木柜，扶了起来。 唐老家的家具，都挺旧的，很多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其中很多都是实木家具，破损的厉害，别说唐朵朵了，何远这么一个成年人，要想搬动它们，都有点吃力。 何远上前，将柜子扶正，就见唐朵朵抹了把汗水，细嫩的小手上被木头碾出一条条红痕。 唐朵朵甩了甩手，低头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头也不抬道：“你怎么过来了。” “屋子里没看到你人，就过来看看。”何远道。 唐朵朵没吭声，她将地上的碗啊，杯子啊，都捡起来。 尽管很多都已经摔坏了，缺口少底的，但她还是将它们聚拢在一起，放在桌上，按着原来的顺序摆放好。 可是，坏了的东西终究是坏了，就像破掉的镜子一样，哪怕重新黏上，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清晰见人。 “先回去吃饭吧。”何远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你先去吃吧，我过一会儿再去。”唐朵朵说着，又转身进了卧室，将被扒拉下来扔在地上的棉絮，重新抱起来。 那种老式的棉絮，都是实心的，很重。可能是因为用的太久了，棉絮有点发黄，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小点，看起来像虫子，又像芝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棉絮几乎盖在唐朵朵身上，她抱着很吃力。何远上前，帮忙扶了一下，唐朵朵一把将棉絮扔在床上，然后开始拉着边角，将它与床角对齐，然后开始整理起来。 何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住了她：“别弄了。” 唐朵朵拉了一下，没拉动，低声道：“你放开我。” “跟我回家吃饭。”何远的语气很平淡。 唐朵朵又使劲儿，但何远力气比她大，她还是没拖动。 “走吧。”何远拉着唐朵朵，就往外走。 唐朵朵就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被何远拉着出了门。 回到家，何远将唐朵朵扔进卧室，自己则是到了厨房。 米饭已经蒸熟了，菜也已经处理好了。何远将天然气打开，给锅里浇上油，热好油后，何远将处理好的菜倒进锅里，开始翻炒。 花了一点时间，何远做了三菜一汤，然后端着做好的饭菜，到了餐厅，将吃饭的桌子布置好。 “过来吃饭吧。”何远弄好桌子之后，叫了一声唐朵朵。 唐朵朵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撑在沙发上，双眼盯着地上发呆。 见唐朵朵没有反应，何远走过去之后，拉了她一下，还是没有动。 何远蹲下来，看着她一脸无神的表情，开口道：“怎么，被打懵了？” 唐朵朵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移视线，盯住她的鞋子。 何远也不在意，直接在她旁边蹲坐在地上，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包香烟来，是六块五的红双喜。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这个烟比较有感觉，软蓝抽多了之后，有点烧喉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买到假货了，总觉得那些软蓝有点怪味。这六块五的烟就不一样了，价格这么低，有仿造它的精力，还不如去仿造软中华。 何远点燃烟后，抽了一口，吐了一口烟气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德性吗，有什么感到意外的。” 唐朵朵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没，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那还好，我还担心你致郁了呢。”何远吐了一口烟圈。 “我还没那么脆弱。”唐朵朵低声道。 “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何远道。 “被打的又不是你。”唐朵朵瞥过了头。 “我虽然没被打过，但我也被抢过啊。”何远叹了口气、 唐朵朵扭头，看向何远。 “这种事情，又不是只在你身上发生过。”何远抽着烟，望着客厅外漆黑的夜空，眼神深邃。 唐朵朵犹豫了一下，道：“你也……” “算了，不卖惨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何远突然笑了，摇了摇头，将话题带过。 “可是……” 唐朵朵还想说什么，何远从桌上拿起烟灰缸，将抽了几口的香烟摁在里面，左右转动了一下，灭掉了最后一丝火星，然后拍了拍手道：“走吧，饭都已经做好了，去吃饭吧。” 唐朵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看着何远起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跟在何远身后去了客厅。 “咯，你的米饭。”何远在椅子前坐下，将桌上的两碗米饭分开，把其中一碗推到唐朵朵面前，自己则是拿起剩下那碗，开始吃饭。 唐朵朵端过饭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机械的在那里扒着米饭。 扒了一会儿，唐朵朵还是绕不开心里那道坎，放下碗筷问道：“你说，你也经历过这种事吗？” “你是说哪种事。”何远一边夹着青菜，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这些年来，大鱼大肉的吃多了，对这种小青菜反而更感兴趣。 “就是，就是……”唐朵朵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争夺家产吗？嗯，我经历过。”何远很爽快的承认了。 唐朵朵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 “感觉？”何远放下碗筷，想了想，道，“没什么感觉吧，一开始是懵的。嗯，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经常串个门，吃个饭什么的，时不时还来个家庭聚会。只是，这人一走……” 何远说着，笑了笑，摇摇头又拿起筷子：“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人是不可以变的，没什么人是能够相信的。” “那，他们是怎么抢的？”唐朵朵又问。 “怎么抢的？打官司呗。当时我婆婆，为了多分点，还把我那个断绝关系依旧的外公拉了出来，天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加起来见我外公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吧。反正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一次律师，跟律师聊了一下，嗯，我还记得那个律师的住址是在北门桥那边，是一个小屋子，里面就一张大木桌，剩下的就没什么东西了。具体的我不太记得清了，不愿去想，不想去想。”何远道。 “那他们最后成功了吗？” “成功？应该成功了吧。反正我妈名下两套房子，存款，股票，还有家具什么的，我爸都没要，全部这算，然后自己又借了很多钱，帮我把成都那套房子买下来了。要说亏，肯定是亏了，我二娘一直说，我妈的那些股票，存款，都没有见到影子，还有她以前的那些集邮，纸币，收藏品，也都不见了。包括家里的那个保险箱，打开之后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反正吧，按她的意思来说，应该就算了一个房子的钱，其他的都被她们给藏起来了。” “那你没有去追讨吗？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应该都是你的才对。”唐朵朵道。 “都给我的？”何远笑了笑，摸了一下唐朵朵的小脑袋，“傻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个人应得的，哪怕这些东西是你父母的。有些东西，你拿到了，是运气，拿不到，是命。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碗的饭，如果你拿不到，那是你实力不行，跟你应不应得没有关系。” “可是，我不想把那些东西给他们。”唐朵朵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何远。 “哦？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不配！”唐朵朵银牙暗咬，捏紧了拳头，“爷爷出事的时候，他们只是来走一趟，谁也没想过要照顾爷爷。他们一个个的，把爷爷当成负担，当成累赘，全都嫌弃爷爷。爷爷在的时候，他们不想着孝顺，现在人走了，他们跑来抢遗产了，呵……” 唐朵朵嘴角上扬，一脸冷笑。 “这种人，把爷爷的遗产给他们，能做什么，继续拿去赌博么？呵呵。” 何远静静的看着她，一直等她说完后，何远才道：“你看起来，戾气很重啊。” “戾气，对，就是戾气。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怎样做，凭什么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却要爷爷去擦屁股。凭什么他们那么嫌弃爷爷，现在却要来抢夺爷爷的遗产。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么坏，却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唐朵朵面目扭曲，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何远放下碗筷，点了一支烟，就那么看着唐朵朵。 “你之前，是住在他们家吧？”何远开口道。 唐朵朵闭嘴不语。 “你大半夜的在街上游荡，不愿意回去，不仅仅是因为夜里会关门吧？”何远抽了一口烟，继续问道。 唐朵朵还是不愿回答。 “你那么努力的挣钱，又是卖手机，又是拍COS照，还想拉你的好朋友下水，赚取人头费……一定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吧。”何远的话语，像是根利剑一样，每一句都击打在唐朵朵心上。 眼看着唐朵朵重新变得沉默，何远叹了口气，用脚扒拉了一下垃圾桶，将垃圾桶踢到自己身下，弹了弹烟灰。 “所以你看，你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愤怒，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对他们有过期待，你相信的只有自己。所以，我不会安慰你，也不会说那些灌鸡汤的话，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想要怎么做？或者说，你觉得怎么做，对你来说才是对的。”何远看着唐朵朵，很认真的说道。 何远从来没有把唐朵朵当成普通的小女孩。 普通的女孩忙着追剧，谈恋爱，买香水，抹化妆品，甚至二三十岁了，还在问家里要钱，补贴自己的生活费。 而唐朵朵，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懂得洗衣，做饭，挣钱，照顾老人…… 哪怕是何远，在唐朵朵这个年纪，也挣不了几万块钱，拿去给老人垫付医药费……或者说，绝大多数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他们能够把自己照顾好，不向家里开口要钱，已经算得上挺不错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经历了各种不公，经历了各种磨难，但他们最后都挺过来了——别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那都是拿来忽悠人的。 有的人什么都没苦难都没遇到过，一样活成了别人想象中的“成功人士”。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直接生在了罗马。 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但有人的起点就是别人的终点。 有些不公是客官存在的，没有必要去遮掩什么，粉饰什么。 拿先天的条件，当做自己无能的借口，是最低贱的做法，就跟唐朵朵父亲一样，跟她那群亲戚一样。 我过的不好，是因为我的出生不好，是因为我的父母无能，他们提供不了我优越的生活，良好的成长环境，一切都怪他们，是他们的错。 何远很高兴，唐朵朵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他之前也不会答应唐老，去照顾唐朵朵，一直到她成年——如果她真是那种人，何远管她去死。 如果一个人在深渊，除非她自己想爬出来，否则不要去拉她。 被何远这么一说，唐朵朵渐渐冷静下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拿走爷爷的东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很坚定。 何远将烟头摁灭，揉了揉太阳穴。 “钱的事情，那倒是好说，只要让他们找不到你就好了。但，房子这个东西，就比较难办了。”何远有些头疼。 那群人毕竟是唐老的血亲，只要户口本上没有把他们除名，他们都是有继承权的。 就好像当初的何远一样，银行存款，和期权股票，都可以藏起来。只要你拿不出证据，何远拿她们也没辙。但是房子这个东西就摆在那里，谁也不会放手，谁也不愿放手。 再说了，村里都传了好多年，说村子要拆迁。前面的几个村子，也都拆的差不多了，厂房都已经建了好几年了。眼看着就要拆到他们这里来，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到手的利益，更何况还是他们那群白眼狼。 何远实在不擅长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 何远一向信奉的，只有一个准则，只要我提升的够快，让后面的人追不上我，就成了。 这个世界，总归是用实力说话的。 你成功了，放个屁都是香的。你失败了，说什么都是放屁。 “这样吧，你也别管这个事儿了，回头我找朋友问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处理。”过了一会儿，何远才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开口对唐朵朵说道。 专业的事情，要去找专业的人。 涉及到遗产这部分问题，当然是要咨询律师了。 光他们两个在那里想有什么用，哪怕想破脑袋，也比不上人家专业人士的一个建议。所以，他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就好，剩下的东西就去麻烦别人吧。 “对了，我想给你转个学校，一中，二中，或者市一中，外国语学院，你看你想去哪一所学校。”何远道。 这个事儿，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只是因为唐朵朵马上就要升高中了，这个时候转学，那唐朵朵半年内要换两个学校，何远担心对她的影响太大。 毕竟，对很多学生来说，转校生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何远他们上学那会儿，班上的那些人都比较抵触转校生。尤其是像唐朵朵这种情况，更容易遭受女生的排挤。 还不如留在原来的学校，有大胖他们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但今天发生了这么一个事儿，何远担心，对方会直接跑到唐朵朵的学校，去堵她。虽然唐朵朵已经有了准备，对方要堵到她的几率不大，但何远担心，对方会直接跑到学校去闹事儿。到时候唐朵朵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将再次被他们这群人给打破。 千万不要小看那些娼皮泼妇，这群人就是好事儿干不了，恶心人的事儿倒是做的一套一套的，而且何远相信，以他们这种不要脸的性格，绝对干得出这种事儿来。 “学校？我干嘛要换学校，有本事他们来啊，看谁怕谁！”唐朵朵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一拍桌子，一副撸起袖子就要干架的架势。 “行了行了，坐下，瞧瞧你，像什么话！”何远一把将唐朵朵给摁了下去。 唐朵朵被何远摁在凳子上，又挣扎不过何远，只能双手环抱，“哼”了一声，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就算没这回事儿，我也要把你送个好一点的学校去。你爷爷希望你以后能够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以你现在的成绩，你觉得有希望吗？”何远道。 一听到“爷爷”两个字，唐朵朵再次沉默了。 唐朵朵索性扭过头，也不说话，何远就当她是默认了。 “这样吧，选一个有高中的学校，到时候初升高，正好升进那个学校去，也算是提前适应了。那，外国语学校怎么样，就在市里，学校教学质量挺好的，环境也不错，我觉得可以。”何远道。 他之前打听这些消息，也不是白打听的。 一中，和二中，都是何远读过书的地方，自然知道这两个地方的优势，劣势。要说环境吧，也还过得去，如果没出这档子事儿的话，何远让唐朵朵过去，也能接受，大不了到时候成绩实在起不来，何远想想办法，尽量提高她的艺术分好了，也没真的指望她靠着高考分数考上本科。 但这两个地方都是在老家，唐朵朵亲戚稍微留心一下，一定能找到她。别的不说，每次月考，中考，都是会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张贴排名的。他们要是也有孩子在这两个学校就读的话，肯定会认出唐朵朵来。 何远可不想到时候黏上这几个狗皮膏药，打了脏手，不打的话又甩不掉。 而市一中的话，里面的富二代官二代又太多了，学校里的圈子比较明显。何远读书那会儿，就没少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千万不要觉得学生的世界，就比成年人干净多少。 许多黑暗的东西，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尤其是那些权贵的世界。 所以何远一点都不想和那些人接触，接触的越多，你会觉得这个世界越可怕。 想来想去，就只有外国语学校还不错了。 虽然外国语学校也有缺点，那就是你至少得是中产阶级，不然进去之后，一样容易被排挤。 但何远怎么算，怎么都觉得，自己勉强达到这个标准了吧。 如果连北京那套价值近一千万的房子，在市里都算不上中产的话，那何远觉得中国的有钱人也太多了一点。 唯一比较顾虑的就是……